【黄黑】同一世界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败北
国二夏天。
盛夏的阳光耀眼而灼热，从行道树绿叶的间隙中穿过，化作光点落在树下的少年们身上。穿着蓝白队服的少年们被热得不愿浪费力气说话，前行中的低沉脚步声几乎被此起彼伏的蝉鸣压了过去。
“小黑子，你多传点球给我嘛。小黑子，小黑子，你听到了吗？待会儿比赛多给我传点球吧！”
凑近的热源让黑子觉得更热了。这里有一个比蝉还聒噪的家伙。
“……黄濑君，你为什么这么执着这件事呢？”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为了得更多的分！”
黄濑两眼闪闪发亮地握了握拳。
“我们需要的是团队合作。”
“这我知道……可是，小黑子你想想看，比赛还剩最后6秒！你‘嗖’地一下用加速传球把球传到我手里，我漂亮地往右一晃，防守人被晃开了！我加速向左突破，杀进禁区，跨步跳起——‘轰’地在对面中锋头顶灌篮绝杀！比分逆转胜利！全场一片欢呼！我想不到比这更帅的了！”
队伍走出了树荫覆盖的区域，灼热的阳光毫无阻拦地照射下来。黄濑仍然兴奋地一路比划着，黑子抬头去看他，不禁眯了眯眼。
“我要成为球场上最耀眼的男人！”
十四岁的黄濑信誓旦旦，有那么一瞬间，耀眼的阳光竟被他眼中的光芒比了下去。
今天诚凛一行人从合宿的地方坐车来到全国大赛会场看半准决赛，此刻都坐在观众席上等待比赛开始。
即将进行的比赛，海常高中VS桐皇学院。
火神问：“黑子……你觉得谁会赢？”
“不知道……这是奇迹世代先发球员之间的第一次对战，不过，黄濑君是因为崇拜青峰君才开始打篮球的，虽然他们两个以前常常一对一……但……黄濑君他一次也没赢过。”
其他人都一惊。
降旗道：“这么说，桐皇胜算比较大？”
“我不知道。”
“诶，可黑子你刚才不是说……”
“篮球不是一个人的运动，再说……黄濑君是那种会在高强度的比赛里快速成长的类型。”
黑子把目光投向了球场。
“黄濑君……搞不好会在这场比赛里有很可怕的飞跃。”
然而赛场上首先展现在诚凛队员眼前的，是黄濑涼太在人生初次败北后的三个月时间里得到的巨大成长。
黄濑在防守端丝毫没被青峰的假动作骗到，防守脚步比过往更为扎实，对青峰的动作预判精准，防守距离把握得恰到好处，逼得青峰屡次只能选择投篮，黄濑利用出色的跳跃力毫不犹豫地送了几记火锅给他。
在进攻端，尽管没能顺利摆脱青峰的防守，黄濑的选择却更为聪明，他带球突破扰乱对方的防守后马上分球到有机会的队友手里，海常其他进攻点也顺利开火，第一节的时间里海常竟全程压制着桐皇。
第二节开始，青峰长期不练习而十分慢热的身体好像终于找回了运动的感觉，随着他的状态渐入佳境，海常在第一节拉开的比分被追平，在海常请求的一个暂停后仍然未能止住桐皇的攻势，桐皇逐渐取得领先优势。
王牌单挑中，黄濑渐渐落于下风，奇怪的是海常并没有改变战术，海常队员仍然不断把球交到黄濑手里，让他一次又一次地正面对抗青峰。
海常仿佛孤注一掷般把胜利的所有希望都押在了胜算不大的王牌身上，这个看似单一脆弱的战术却被海常队员确实地执行着，这种不同寻常的做法看似暗藏实质张扬地昭示着一件事——
“黄濑君现在打算做的事情就是……模仿青峰君的篮球。”
中场休息，34:43，海常以9分差距落后。
跟一年级们一起去买饮料的黑子跟同伴走散了，一个人走到了会场外围的露天长廊上。
他沿着长廊走，想找找有没有能清晰辨认方位的标识，忽地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耀眼的金发，蓝色的队服，是黄濑君。那家伙脸上竟是难得一见的在思考的神情。
“黄濑君。”
“ 小黑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黄濑听到他说只是在附近集训顺便来看比赛很不满，“呿，原来你不是来给我加油的啊。”黑子没有放过欺负他的机会，“不是耶。”“好过分！”
本来还很欢脱的黄濑忽然停顿了一下，语气半认真。
“那……顺便问问，小青峰和我……如果有一个人会赢，你觉得会是谁呢？”
这么微微笑着故作轻松地问他的黄濑，眼神中却没有丝毫的迷惘。
就算前面是荆棘丛林，深沼泥潭，你也没打算退缩吧。青峰君是个强大的对手，而你看起来只是一心求胜。终于你再也不是追逐者，而是跟他们在同一起跑线的强大存在了。
所以，尽管客观的实力差距无法轻易动摇，胜负的世界也非常残酷，我还是……
“不管是谁赢了，都不会觉得奇怪。”
好不容易回到观众席的黑子被队友说了一顿，坐在旁边的火神看了看黑子，心里感到奇怪。黑子极少展露情绪，相处的时间久了，他偶尔能从黑子细小的表情变化看出他的心情。而现在，黑子明显的心情很不错。他忍不住问道：“你刚才到底干嘛去了？”
看台和球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黄濑走进球场的身影依然一下子就虏获了黑子的视线。黑子凝视着那个穿着7号白蓝球衣的熟悉身影，声音里有一丝笑意：“只是普通的迷路而已。”
刚才，黄濑笑着对他说，“但现在这种不知道会不会赢的比赛，感觉也不错。”
风轻柔地吹着，少年好看的侧脸在眼前那般鲜明。
黄濑君，你真的总会让我出乎意料呢。
下半场开赛，黄濑开始在面对青峰以外的桐皇球员时不断使出青峰的球技，那跟青峰极其相似的球技和气势让对上他的桐皇球员都不禁一瞬战栗。在黄濑不断调整修正的期间，青峰没有减弱攻势，海常跟桐皇的分差仍在扩大。
观众席上的诚凛一众都不禁为海常焦急起来。
差15分，这是最后的防线。
历经百战的神奈川传统强校海常的队员，在此刻都对比赛有着清晰的共识。
海常的教练武内源太突然开口跟旁边的替补队员说话。
“知道我为什么会选黄濑吗？”
“呃……教练你刚才不是说黄濑的潜在能力毫不逊色于青峰，是个货真价实的天才……还有别的理由？”
“在我接手之前，海常已经是一支有自己的精神核心的传统强队，我们比任何人都渴望胜利，正因为如此，海常不会像桐皇那种新锐球队一样只追求即战力。”
替补队员听得云里雾里，武内凝视球场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黄濑身上有青峰不具备的东西……我们海常的王牌，可不能只有球技好啊。”
球场上的战况依旧紧张。带球到三分线边的笠松快速换手运球，动作被看穿，无法轻易突破防守他的今吉，他一咬牙跳起，失尽身形的情况下硬是在空中把球投出。
看着球在空中飞向篮框，笠松想对面前这帮嚣张的桐皇家伙们大吼一句“别小看海常！我们可不是一支孤军奋战的队伍！”像是回应他这份心情一般，篮下卡位的早川拼命跳起去够那弹筐的篮球。
——黄濑是个让人讨厌的小鬼，态度嚣张又轻浮得不行。
早川咬紧牙关把空中的球抢到手，紧紧抱在胸前。很快他把球往旁边一传，内线的小堀轻易得分，海常把差距追回到12分。
桐皇进攻，把球交给了空位的三分射手樱井，森山拼命冲过去补防。
——可是我们队上却没有哪个人的练习量比得上这个奇迹世代的天才。
森山大吼着全力跳起，把樱井的快速射篮拦了下来。
——粉身碎骨也要帮我们的王牌死守下来！！！
海常队员拼尽全力死守，紧咬住了12分分差。明明落后的是这支白蓝球队，他们的气魄却震撼了在场每一个人。
观众席上的黑子看着球场上的海常队员，忽地就想起了在铁板烧店里目光柔和地说着“和海常的队员一起打球，还满开心的”的黄濑，以及在听到他说“黄濑君，海常是支不错的球队呢”时笑得无比灿烂的黄濑。
——“我要成为球场上最耀眼的男人！”
——“黄濑君觉得这样的情况最帅？关键时刻……接到传球再绝杀？”
——“嗯！从小黑子和大家那里接到传球，然后赢下比赛！”
黄濑君，其实一直以来你追求的并不只有胜利和强大。
如今你得到了吗，想要的东西。在这支会让你觉得打球很开心的海常篮球队里。
小黑子之前所说的话，我最近好像慢慢开始了解了。
小黑子所说的“团队”……为了团队，自己该做些什么……以及，我现在该做些什么。
黄濑再一次持球跟青峰对峙。
他浑身散发着逼人的可怕气势，专注又锐利的眼神让青峰也不由得心里泛起了寒意。黄濑的声音缓缓响起：
“如果说这个自己成了对手，结果会如何呢？”
话音刚落，黄濑突然加速，以极快的速度突破了青峰。跟很久很久之前在帝光一对一时那简单的模仿不同，这次无论是速度，节奏，还是气势都跟青峰的球技一模一样。
诚凛一众都为之一惊。
黄濑持球直闯内线，跳起做出上篮动作，青峰大吼着从后面追赶过来跳起想要封盖，撞到了黄濑背上。
黄濑勾起嘴角，把球往胸前一收，改从青峰背后轻轻一抛，哨响的同时球精准落入网中，2+1。
道路已开，模仿成型，黄濑涼太的“不可能”被他自己一拳粉碎。
“黄濑那家伙竟然真的成功模仿青峰了。”火神的语气里尽是震惊。
“好强……怎么有种他想做就能做到的感觉啊……”降旗道。
“搞不好真的是那样……”黑子看向球场的眼中波光微动，“黄濑君……大概是当腻了追逐者吧。”
“他还是个初学者的时候就爱找比自己强的人单挑，打败了一个马上就会找下一个，总是笑着朝青峰君他们嚷嚷‘很快我就会超过你们了’……那时他打篮球就像是为了享受追赶强者这件事似的。”
“现在的黄濑君，我想……他一定是找到了新的乐趣。”
在会场观众的震惊中第四节很快拉开了序幕，青峰持续猛烈攻势，黄濑以同样的招式一一反击。
跳投中的突然后仰，上半身几乎跟地面平行，手里的投篮动作却丝毫没走形地完成；不讲道理地在运球奔跑过程中突然急停把球砸向篮框；在底线0角度扛着防守用极难维持平衡的姿势投篮……
黄濑的动作看似跟青峰分毫不差，然而如同那飞扬的金发一般，一招一式的球技无一不彰显着黄濑涼太独有的华丽张扬。
在9分钟里两边都一球没落空地不断得分，分差始终在8分10分之间徘徊。青峰没法再露出轻松的表情，跟帝光那个技术始终欠火候的黄濑不同，此刻拦在他身前的黄濑每个动作都极有威胁力，让他不得不紧绷着神经。
十分的差距不能保证任何事，因为……
黄濑的眼神跟阿哲的一模一样，不到最后根本不知道他会干出什么来。
比赛进入最后一分钟。
樱井接球失误被黄濑抢断，海常快攻。青峰快速回防拦在了黄濑面前，最后的一对一。
短暂的对峙后黄濑突然干拔跳起做出投篮姿势，青峰反应极快地跟着跳起伸长手臂去封盖，这时黄濑突然把球往下收，眼看就要出其不意地从背后把球传出去了。
就在观众们眼睛都来不及眨的一瞬间，球被青峰拍了出去。
落后8分，比赛时间剩下不到一分钟，球权在桐皇手中，海常的败北已是板上钉钉。
一个半回合的快速攻防后时间只剩下最后9.8秒，青峰走来对黄濑道，“你的败因就是……在最后选择依靠队友的那种软弱。”很快在海常的进攻中青峰抢断了森山的球后快速反击，黄濑已经速度极快地退防到了篮下。
——我们一直都是相信你的。
下半场开场前学长们的话语犹在耳边。
的确，如果最后没有传球的话，或许还有机会赢。但是……只有我自己的话，并无法晋级到这里，只有我自己的话，早就放弃比赛了。
是他们让我能坚持下去，是他们让我变得更加坚强的。
黄濑奋力跳起，阻拦要灌篮的青峰，他的手够到了青峰手中的球，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把球往外推。
“所以，如果只是输球就算了，但我绝对不能自己选择放弃。如果真的有败因，不过是我的力量不足罢了。”
没有丝毫动摇，没有丝毫迷惘，黄濑的眼神，黄濑的话语，无一不让青峰想起了决胜联赛球场上的黑子。
——“不管别人认为有多没意义，我都不要亲自让可能性变成零。所以只有放弃这件事……我绝对不要！！”
到底是什么东西，支撑着让你们面对必然的败北也不放弃？
青峰心里一阵烦躁，把球硬灌进了球篮。
“哼，少在那边说废话了。”
比赛结束的哨声响起，98:110，桐皇学院胜出。
两队退场，快要进入通道走往更衣室的时候，桃井往后面看了看。
球场的对面，黄濑被海常的队员搀扶着往里走，队友还来拍拍他的头，拍拍他的肩膀，围在他身旁似是在安慰他。
桃井转回头来看着前方独自走着的青峰，忽觉他的背影看起来格外孤单。
观众席上，诚凛众久久没说话。
里子一顿吼之后大家才反应过来该收拾走人了。离开观众席的时候河原对旁边的降旗低声道：“没想到那个海常也输了12分。桐皇真的好强，冬季杯我们还要向他们复仇，没问题吗？”
前面的木吉不知道怎的耳尖听到了，笑着说：“我的想法正好相反耶。”
“咦？”
“我感觉，经历了这一战，黄濑和海常都会脱胎换骨。冬天会遇上的对手，我倒是觉得他们更可怕呢。对这种球队来说，败北有时候会比胜利更有价值。”
“不是有句话这么说的嘛。”
“‘任何杀不死我的东西，只会让我变得更强大。’”
黑子再次见到黄濑，是二号在诚凛落家那天的傍晚。
夕阳的余晖里，高大的金发少年独自站在露天篮球场的篮架下，一动不动地仰头看着篮筐。
黑子走进球场朝黄濑走去，才留意到黄濑左手提着一个纸袋，右手手背上缠着绷带。他心里纳闷，正要开口呼唤，黄濑却突然抬起右手，高举过头顶，在空气中做了一个投篮动作。
流畅利落的动作，仿佛真的有一颗球被漂亮地投了出去。
黑子不自觉就把脚步停了下来。
天色已暗，球场里的照明灯在发出细微的声响后一下全都亮了起来。
似有所觉，黄濑缓缓转过头来，目光相对的一瞬，那双金色眸子一亮，笑容便从他脸上绽开了。
“小黑子！”
下一刻他的目光下移，看到黑子手中的篮球，笑容便愈发灿烂起来。
“小黑子，我们来One on one吧！”
黄濑君这个人啊……
黑子无奈地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快步走过去。
“黄濑君……你的手怎么了？”
“这个嘛……”黄濑摸摸后脑勺，移开了目光，笑容有点尴尬。
黑子想了想，“昨天你自己往地上砸的那一拳？”
“呿，那么逊的样子被小黑子看到了……”
黑子看着眼前不高兴地嘟起嘴低声喃喃的家伙，心里忽地很感慨。觉得很逊是吗？原来那时候你并不是在为败北感到丢脸，而是对输了球之后连独自站起来都办不到的自己感到气愤。
这是多高的自尊心啊……
黑子弯起嘴角，笑着摇了摇头。
“一点都不逊，昨天的黄濑君十分帅气。”
没有黑子预料中的邀功和兴奋大叫，黄濑似是不敢相信地呆了呆。
一种夹杂着兴奋和喜悦的复杂神色从黄濑脸上渐渐浮现，他紧紧地盯着黑子，眼睛还越来越亮。黑子被他热情的目光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连忙转移话题，“黄濑君你为什么在这里？”
像是想起了什么不高兴的事，黄濑脸上的表情马上变得郁闷，他晃了晃右手。
“喏，不就擦破点皮嘛，经理们给包得太夸张了，可怜的我就被教练下令静养了……哎……实在闲得没事，过来逛逛买了几件衣服。本来该走的啦，路过球场的时候没忍住，跑进来了却发现没带球……”
他突然灵光一闪，勾起唇角邪恶一笑，下一刻就用那缠着绷带的手拍掉了黑子手中的球，长臂一伸把球抄到手里，运球上篮，球被轻松送进篮筐。
黄濑转过身来，笑着朝黑子勾了勾手指。
“小黑子，我让你一只手，除了投篮其他时候都不用右手，你进一球就算你赢。”
被这样挑衅不应战的还是个男人吗？黑子把包往地上一丢，外套一甩，挽起衣袖，目光挑衅地直视回去。
“来吧，黄濑君。”
本来只是闹着玩的斗牛，黄濑周围的气氛却一瞬变得凌厉非常，仿佛这并不是一场简单的一对一，而是比赛最后的关键时刻。
黑子发现，黄濑那双金色眸子明明是在看着他，却又不像是在看着他。是在模拟跟谁对战吗？青峰君？火神君？还是……
黄濑左手带球俯身从左侧突破，因为不能换手而减少了不少可选项，黑子试着边读黄濑的动作边猜他的进攻方式，很快反应过来移动向右侧，黄濑却猛地一蹬地，速度极快地转身，从另一边突破了过去。
黑子紧追上去，看到黄濑的动作之后不禁一惊。
黄濑没上篮也没灌篮，突破后反而跳起投篮，上半身突然大幅度后躺，手臂几乎与地面垂直地把球投了出去。
青峰的无定型投篮。
球飞至半空落下，“唰”的一声落入网中。
一模一样的动作和威力，完美的模仿。
昨日一战，果然成为了自我进化的突破口。强敌和败北都没能阻拦黄濑的脚步，反而成为了他往上爬的踏脚石。
黄濑把球抛给黑子，一对一重新开始。
黄濑拦在黑子身前，屈膝张臂，全神贯注，压迫力惊人。
黑子试着做了一个假动作，想从黄濑不能动用的右手那边突破，才刚开始移动，黄濑就迅速伸出左手，一下子就把他手里的球拍了出去。
黄濑追到了球，又一次运球跟他对峙，黑子也牟足劲去防守。黄濑突然往后撤了一步，双手持球，下蹲。
这特别慢的节奏感是——黑子马上上前试图盖下黄濑上举中的球，却慢了一步，黄濑起跳，投球出手。
球划出极高的弧度落入网中。
黑子惊讶地半转身看向后方的球篮。这是一个跟绿间的投篮极其相似的投篮，尽管还不是百分百相似。他隐隐猜到了黄濑想要做的事。
第二球。进攻的黄濑变向突破了黑子，单手带球冲到篮底，突然背对篮架摆出了背身单打的姿势，随后速度极快地跳起，身体在空中扭转过来，借着旋转的威力左手有力地把球扣进篮筐。
篮筐发出了低沉的巨响，篮架不堪重负地晃了两下。
这跟紫原的扣篮已经有七分相似，如果是双手也许能把十足的破坏力重现。
黑子不再吃惊，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黄濑。黄濑脸上仍是极其专注的神情，那双直视前方的金色眸子中，没有一丝一毫的迷惘。
他突然就明白了。
黄濑看着的不是其他任何人，而是黄濑自己。现在他想要超越的，是那名为“自我极限”的存在。
黄濑君，你终于走到这里了。
从今往后，除了你自己，再也没有人能站在你视野的前方。
黑子抿紧了唇，心里涌起的种种复杂情绪翻滚着，碰撞着，他忽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用力地攥紧了拳头。
一对一仍在继续。进行到第四球，黄濑的气势有增无减，而且不知道在打算着什么，竟然站在中场线不紧不慢地运着球。
在他身前防守的黑子一咬牙，伸手去抢黄濑手中的球，黄濑背身护球挡开了黑子的动作，下一瞬却迅猛地前转身突破了黑子。黑子追上去，黄濑在两步远的前方一脚踏在罚球线上，迈出小半步后蹬地跃起，高大的身体腾空而起，左手高举篮球直飞向篮框。
肌肉紧绷的后背，有力的手臂，义无反顾向前的背影。球场明亮的灯光下，黄濑那头金发一如既往的闪耀，也一如既往的让他觉得眼睛发疼。
罚球线起跳灌篮，拥有着最长滞空时间的华丽球技。
苦涩和欣慰，不甘与羡慕，连同那些不知名的复杂情绪一起，几乎要满溢出来。
那个背影总是在那么近的前方，却又总是遥远得无法触及。
他不止一次地想，只有一小会儿也好，能不能走得慢一点，能不能停一停。
然而那属于黄濑涼太的人生里，只有一条笔直前行的大道，谁也拦不住他一刻不停愈发大步的前进。
可正是这样的你，我才……
“哐——”的一声巨响，球被有力地灌进了篮筐。
“小黑子！小黑子看到了吗？我成功了！乔丹的罚球线起跳灌篮！”黄濑迫不及待地跳落地面，兴奋地大喊着朝黑子冲了过来。
“刚才你往罚球线前踏了半步。顺说，乔丹不助跑的。”
“不会吧？！真的吗？！”
“假的。”
“我就说嘛！我怎么可能跨了半步——”
“那句是真的。”
“可恶——！还是差那么一点点啊！”
黄濑在那边抓狂，黑子看了他一会儿，道：
“黄濑君。我认输，今天先这样吧，下次再来过招。”
“咦——？！”
“你的身体还没完全消除疲劳吧？你还是静养几天比较好，可以的话去一趟医院做检查……”
“小黑子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唠叨了！”
“本来还想请你喝香草奶昔，看来还是算了。”
一脸不爽的黄濑马上变脸，连忙举手：“我去我去！不过我能不能喝别的……”
“我正好可以省一笔……”
“要喝要喝！就喝香草奶昔吧！”
在旁等着黑子穿外套的时候，黄濑又叨念起来，“教练也太狠心了，整整十天都不让我参加训练……”
黑子的动作一顿。
“黄濑君。”
“嗯？”
黄濑看向黑子，黑子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要跟我一起去吗，甲子园。”
——待续
